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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陂会议后的第二天,毛泽东亲率三十一团三营踏上了去湘南的征程。此时,8月骄阳,炎炎似火。毛泽东一行冒着酷暑,经三湾,穿茅坪,过大院,急速朝湘南桂东方向疾行,晓行夜宿,日行130多里。
毛泽东担心红军大队不回井冈山。一路上,对三十一团三营交待说,我们去迎回红军大队,不要讲他们的缺点,要严格遵守这一点,对他们采取团结和欢迎的态度,足见毛泽东的谋略与胸襟。
8月20日,毛泽东一行进入湖南桂东边境,即派出人员四处探询朱德部队。来时,贺礼昌只告诉说二十八团在桂东一带活动,可具体地点也说不清楚。经过四处打听,当地群众告知寨前圩一带有一支千余人的红军队伍。毛泽东听后非常高兴,即发信同朱德、陈毅联系,告之一二日内即可到桂东县城,望届时来县城会合。
8月23日,毛泽东率领的三十一团三营在桂东县城与朱德、陈毅率领的二十八团会合。毛泽东先见到杜修经,当即问道:“朱军长怎么样?朱军长还好吧?”见到陈毅时,紧紧拉着他的手,说:“这次来是同三十一团做了工作的,不讲二十八团的缺点,你可放心。打仗如下棋,下错一着棋马上就输,取得教训就行了。”
对这次在桂东会合,毛泽东在《井冈山的斗争》中记叙说:“大队已不在,我一团兵复疲惫不堪,乃决留一部分会同袁、王两部守井冈山,而由我率兵一部往桂东方向迎还大队。此时大队已由湘南退向桂东,八月二十三日我们在桂东得到会合。”
桂东会合时,毛泽东见到朱德、陈毅等军中领导,见到红二十八团主力损失不大,甚是高兴。朱德、陈毅、王尔琢等也十分高兴与感动。他们未曾想到,毛D代表亲自率兵来湘南寻找和迎接他们。一时,两团指战员纷纷互相祝好问安。
随后,毛泽东、朱德等军中领导商议,借这次会合之际,召开一次会议,认真总结红军大队冒进湘南的经验教训,议决今后的行动和工作。
8月23日当晚,毛泽东在桂东唐家大屋主持召开了二十八团、三十一团营以上参加的前委扩大会议。朱德、陈毅、王尔琢、何长工、宛希先、龚楚、杜修经等参加了会议。
会议的气氛很沉闷。湘南之行,前后仅一个月,就突然少了一个团,大家的心情都很伤感。一种共同的强烈的失落感袭上心头,指挥员们思念和怀恋着昔日二十九团的战友们。
毛泽东向朱德等通报了红军大队走后边界的情况。他讲了王均、金汉鼎、胡文斗合计11个团向边界“会剿”的情况,讲了派江华送信请求红军大队返回根据地的经过,讲了根据地遭到重大损失的严重后果。与会同志听了无不为冒进湘南而懊悔,为边界丧失而痛心。
杜修经在会上检讨了自己的错误。朱德、陈毅、王尔琢等也讲述了红军大队冒进湘南的经过,并各自解剖自己,承担了应有的责任。会议根据杜修经在这次冒进湘南中造成军队与边界同归失败的严重错误,决定建议湖南省委予以处分。
会议对今后红军的去向做了研究,并作出决定:经崇义、上犹重回井冈山根据地,并建立一个行动委员会,统率此次行动。根据冒进湘南以来的情况,在沔渡改造的前敌委员会的作用已经终结,前委书记陈毅本人也有请求撤销的要求,大家遂一致推选毛泽东为行动委员会书记,带领红四军主力重返井冈山。
毛泽东还考虑到湖南省委一贯对湘南工作的要求,以及5月间三十、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团遣回湘南的农军早已失败的状况,觉得有必要重建一个湘南特委,深入发动群众,重创割据局面,与井冈山互为犄角。因此,提议请杜修经、龚楚两人留下,组建湘南特委。参加会议的同志对毛泽东这一主张极为赞赏,经议决,指定杜修经暂任湘南特委书记,再报湖南省委核批。
杜修经对毛泽东提议他留下组建湘南特委并任书记,很是感动,当即表示服从分配,立功折罪。龚楚原本不想留下,见毛泽东点了他,大家又赞成,考虑到二十九团已失,自己在军中失重,也就半推半就地应承了。
唐家大屋前委扩大会议的决定,对以后井冈山的斗争有很大影响,特别是决定红军大队重回井冈山,使边界重开割据新局面有了中流砥柱。
在毛泽东主持召开桂东唐家大屋前委扩大会议之际,湘敌程泽润师与吴尚部阎仲儒师两个团加上桂东挨户团,正兵分三路向红军猛烈攻击。为此,朱德指挥二十八团一营抢占了三台山,三十一团三营夺取城西北观前山,朱毛两部临危不惧,英勇战斗,打退敌人多次进攻。次日再战时见敌久战不疲,为保存实力,毛泽东、朱德决定由二十八团三营营长伍中豪带该营往寒口,退高排,取道鹅形等地回井冈山;二十八团一营和三十一团三营分兵两路,一路走增口,一路走白竹,向寨前转移。8月24日,朱毛部队在寨前会合后,同向井冈山转移。
为了摆脱敌人的追击,8月25日,红军部队向龙溪方向转移。可当走到一个叫梨钻界的地方又与敌人遭遇。红军指战员英勇抗击,终于把敌人打退,退至龙溪。在龙溪,会合了红二十八团的第二、三营,尔后继续东进。
在龙溪时,杜修经、龚楚与部队分手,经沙田往资兴方向组建湘南特委去了。在红军大队退出郴州向桂东转移时,红二十八团曾经帮助建立了汝城、桂东两个县委,连同原有的资兴、郴州两县委,计有4个县委,于是才有组建湘南特委的必要。为了帮助湘南人民,红军部队还拨出了80条枪给资兴、桂东、汝城三县,帮助成立了湘南游击队,并将二十八团三营D代表唐天际留下担任湘南游击队的大队长。
红军部队离开龙溪继续东进后,往上、下庄越过十八坳转入江西崇义县境,才逐渐摆脱敌人的追击。
回师井冈山是一路奋战,一路艰辛。
让红军将士痛心不已的是,在回师途中发生了王尔琢遇难的悲剧。
8月25日,红四军撤离桂东寨前圩绕道崇义、上犹返回井冈山时,担任前卫的是红二十八团第二营4个步兵连及团部机炮连、迫击炮连,统由二营营长袁崇全率领。
从郴州撤兵以来,二十八团的一些官兵就对二营长袁崇全有点看法。战郴州时,第三营和敌人打得很激烈,团长王尔琢传令号兵通知二营前往增援,可营长袁崇全装作未听见,后幸三营撤得快,否则将全营覆灭。部队退至桂东布田圩时,有人发现袁崇全想走另一条路脱离大队。袁崇全的种种行迹,连朱德和军委也觉得他靠不住,曾决定调动他的工作。但进入桂东后,忙于打土豪,发动群众,分兵四处,来不及执行。
袁崇全确有反叛之心。井冈山的艰苦生活,他早就经受不起了。从湘南撤离后,他一直在寻找机会,设法把自己掌握的6个连拉走,投靠赣南敌独立七师刘士毅。
出发前,朱德曾布置部队到三江口宿营。但袁崇全主意已定,仗着是营长、前卫指挥,命令部队开往新地圩。战士们不知内情,只想早日回归井冈山根据地,都急速前进,因之,二营渐渐地与大队脱离。
袁崇全的行迹,引起机枪连D代表何笃才、六连D代表赵尔陆、四连连长粟裕等人的怀疑。他们觉得方向不对。天黑宿营后,一些连、排也纷纷向何笃才等反映情况。于是,何笃才等决定当面质问袁崇全。其时,袁崇全正和营D代表杜松柏等以打麻将为名聚在一起商议如何行动,见何笃才等众人前来责问改变宿营地一事,显得有点紧张,但仍以团部有通知掩饰过去。
何笃才等回来后越想越不对头,发现所有路口都被营部改派双哨,便猜测到问题的严重性。何笃才、赵尔陆、粟裕等进行紧急磋商,决定将袁崇全不能掌握的四个连悄悄带离,回归军部。当晚,在何笃才、赵尔陆、粟裕等人召集下,由何笃才带领几个战士先行,假装查哨,摸掉哨兵,旋即衔枚疾走,于翌日凌晨回到军部。
此时,朱德、陈毅、王尔琢无意中收到袁崇全寄给杜修经的信,袁在信中扬言要“杀掉朱德、陈毅才回来”。他们正为部队失去二营而痛苦,见4个连自觉而归,不由欣喜万分。
对袁崇全的叛逆行为,大家都极为气愤,有的主张“打回来”,有的主张干掉他。这时,与袁崇全是湖南老乡的军参谋长、二十八团团长王尔琢却认为可以“追回来”,并主动请缨带二十八团一营前去追赶袁崇全。是“打回来”,还是“追回来”?朱德正在思考时,王尔琢已率部走了。
王尔琢率部赶到新地圩时,袁崇全已裹胁五连与迫击炮连朝崇义思顺圩去了。
王尔琢当即追至思顺圩。这时,已近黄昏。一听说袁崇全他们在此,王尔琢即带警卫排冲进村庄。
“我是团长王尔琢,是来接你们回去的!”王尔琢边喊边走。不少被裹胁的五连和迫击炮连战士听出是团长的声音,都迅速回到王尔琢身边。
此时,袁崇全、杜松柏等几个头目正在村中的祠堂打麻将,听闻王尔琢率一营来到,惊恐万分。
“袁崇全,杜松柏,你们快出来,跟我回去!”王尔琢念及同乡关系,又是黄埔同学,全然不顾危险,朝着祠堂大喊。没料到,泯灭人性的袁崇全手持双枪,冲了出来,对着站立在祠堂外没有隐蔽的王尔琢连开几枪!
王尔琢应声而倒,当场牺牲。警卫排战士见团长牺牲,急向袁崇全开枪。袁趁着夜色跑出村头,把放哨的一个排带骗走了。后来,袁崇全果真投靠了敌刘士毅部。
王尔琢的牺牲,使随后赶到的毛泽东、朱德、陈毅等十分悲痛。朱德抱着王尔琢的尸首痛哭不已。思顺之行虽然追回了两个连,却折了一员大将。王尔琢时年27岁,英年早逝,实为可惜。
红四军回到宁冈后,毛泽东、朱德为王尔琢在砻市沙洲上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悼门上写了四个大字:赤潮澎湃。毛泽东为爱将亲拟一副挽联,用棉花缀贴在两侧,表达了全军将士的缅怀深情:
一哭尔琢,二哭尔琢,尔琢今永矣,留却责任难承受;
生为阶级,死为阶级,阶级念如何,得到太平方始休。
王尔琢的忠骸,从此安眠在江西的红土地上。崇义县人民政府在思顺圩的山林丛中建立了庄严的陵墓,萧克为之题字,是为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