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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地下交通线将毛泽东所写的报告送走的第三天,湘赣边界的敌情骤起变化。制造这一突变的是湖南敌军。6月间,国民D南京政府命令湘军配合赣军对井冈山苹命根据地进行“会剿”,但湘军吴尚部开至边界湖南境内,会而不剿,受到蒋介石的严斥。7月初,鲁涤平啾准朱毛红军主力正在永新、莲花一带发动群众之机,派吴尚第八军5个团从茶陵、認县向宁冈进击,意在向南京政府作出表示。
湘敌的推进速度很快,7月9日就有3个团集兵酃县河渡,翌日向宁冈的睦村、河桥推进。宁冈县委和留守的红四军第三十二 团已是探知敌情,龙超清、袁文才率第一营与各乡的赤卫队、暴动队在敌军必经路上频频拢袭;各村的群众早已坚壁清野,能吃的东西全部藏到山上。尽管宁冈的军民步步抵抗,毕竟挡不住湘敌的推进,龙市、古城等地为敌所占。
尚在永新的红四军军部数日前就接到了宁间方面的告急。 毛泽东、朱德等人了解敌情后,认为湘敌此举意在配合赣军同时夹攻宁冈,只是赣军还在樟树、吉安一带未抵永新。根据两省军队剿而不会的情况,朱德提出由他和陈毅率红四军第二十八团、 二十九团速回宁冈救援,并于龙源口东南一带山地侧击由宁冈进犯永新之湘军;尔后再取酃县、茶陵,迫使湘敌急转回救,阻止其与江西敌军会合;第三十一团由毛泽东率领留在永新牵制赣敌。毛泽东与陈毅等人认为此举可行。
尽管红军应对迅速,仍是棋慢一着。朱德率部经新七溪岭回师宁冈时,恰好湘敌翻过新七溪岭从新源嘴而行,与敌军错道, 红二十八、二十九团侧击湘敌未成。朱德遂实施第二步战略,率部向酃县开进。
当朱德、陈毅率领第二十八团、二十九团进至酃县时,一场早有思想蕋础的变故在第二十九‘团发生了。
红四军第二十九团系湖南宜章农军组成。官兵们自湘南暴动后期至今,离开宜章四个半月了,很多人越来越强烈地思念家 乡。当他们得知湖南省委派杜修经携来指示,要朱毛红军主力前往湘南,不觉大为欣喜;后来又听说特委、军委已召开会议决定不去湘南,便围着D代表龚楚和团长胡少海吵,闹着要去湘南。 部队进入酃县后,那些思乡心切的官兵觉得机会到了,回乡情绪更加浓烈,瞒着军委和团部,各连纷纷召开士兵委员会,决定7月 13日从酃县动身,就连带路的人也找好了。胡少海与龚楚知道这 一情况后,只得报告军部和军委。朱德与陈毅当即派王尔琢前往该团,传达军委关于回师宁冈增援永新的命令。
王尔琢一到第二十九团驻地,就被许多战士围住,七嘴八舌地叫着要回湘南。有的还质问军部为何不执行省委的指令。王尔琢制止了战士们的喧闹,耐心地解释为何不可冒进湘南的理由, 说特委和军委已经向省委写出报告,巡视员也同意这样做。胡少海协同王尔琢向战士们做了说服工作,暂时把这股情绪平息下 去。
翌曰,部队向宁冈开进,确定到沔渡开中饭。酃城距沔渡30 华里,可是第二十九团竟走了 6个多小时。官兵们军纪涣散,走在路上似行非行,三五成群议论不休,队伍凌乱不堪。有的连队又在路上召开士兵大会,决议返回湘南。随军行动的杜修经来到了该团,非但没有按永新联席会议的精神做劝阻工作,反而“导燃其焰”,火上加油。加上D代表龚楚也附和这种情绪,无形中加剧了官兵们的思想混乱。
朱德和陈毅对第二十九团出现了如此糟糕的局面,感到非常棘手,觉得再不采取措施就要出事了,决定召开军委扩大会 议。与会的们尚未到齐的时候,中共茶陵县委书记黄春圃 (江华)骑马赶到,带来了毛泽东的急信,信中要朱德、陈毅按照永新联席会议的精神,扰袭酃县后,回师永新击敌。黄春圃骑着马一口气赶了5个小时才追上红军大队。
朱德、陈毅在这次军委扩大会议上先后讲话,开门见山地对第二十九团的错误情绪进行严厉批评,强调任何人不可违背特 委、军委联席会议的决定,并将批评的矛头对着杜修经和龚楚。 不料杜修经一反在永新联席会议上的态度,又抬出湖南省委的指示。这一下可惹恼了朱德、陈毅等人,纷纷据理反驳。尤其是王尔琢当面斥责杜“出尔反尔,阳奉阴违”,将他驳得三尺长的梯 子——搭(答)不上檐(言)。朱德又将毛泽东从永新写来的急信进行了传达,指出必须执行联席会议的决定,回师宁冈驰援永 新。杜修经提出,由他速去宁冈向毛泽东说明一下情况。朱德和陈毅只得同意。
朱德、陈毅以为如此一来这场风波便算平息了,岂不知事态急转直下,大起变化。杜修经骑马赶到茅坪,毛泽东已到永新去了,只见到杨开明。杨听了杜修经所说的情况,认为已经把第三 十一团留在了湘赣边界,让第二十八团、二十九团去湘南亦是 “顾全”省委的指示,便表态说:“你们去吧,泽东那里我来跟他说。”杜修经大喜过望,连夜驰回沔渡。龚楚等人有了这块挡箭牌,立时决定部队折回酃城开往湘南。胡少海知道再要阻挡便会闹出事来,因此不敢向军委报告。这天凌晨4时,第二十九团悄悄地拔营离开沔渡,逃跑式地向湘南开去。
直到天已亮了,军委和军部才接到报告,朱德、陈毅等人俱是大惊。众人商议了一番,都觉得第二十九团孤军前往湘南,处境极为危险,必须将他们追回来,传令第二十八团急驰酃城。
思乡情切的第二十九团官兵们,也怕军委将他们追回去,加快了行军速度,从凌晨到中午,一口气走了 80多里,在酃县水口停下来开中午饭;下午继续出发,到了酃县与资兴交界的牛岗排才宿下营来。这样可苦了一路急追的第二十八团官兵们,直到将近午夜,第二十八团才赶到牛岗排。一问情况,杜修经说已得到特委书记的认可。事已如此,朱德、陈毅等人感到无可奈何,只得率部队进入湘南。
红军大队由第二十九团走在前面。李步云回忆说:“归心似箭”的官兵们,“脚杆子特别硬,三步并作两步走”。7月23日下午, 第二十九团就兵临湘南重镇郴州的郊外鸦屎坪。
作为湘粤的交通枢纽、又是国民D专署驻地的郴州,驻有国民D第十六军的张浩第四十七师。该师师部和两个主力团驻在城外的苏仙岭,城内只有一个补充团,都是人伍不久的新兵。杜 修经和龚楚说要消灭这个补充团,胡少海却大不赞成,他对于朱德同范石生是老朋友,范曾慷慨援助过南昌起义军余部的情况是了解的,便对杜、龚二人说不可打范部的新兵。杜修经一听连连摇着头说:“你这个同志太糟糕了,对范石生这样的敌人还有什么情义可讲?国民D的反革命军队,你不打他,他要打你呢;非打不可! ”胡少海见省委巡视员声色倶厉,龚楚又在一旁附和,只得向几个营长布置战斗。
翌日清晨,第二十九团分为两路扑进郴州城,包围了敌四十 七师补充团的驻地城隍庙,在前门与后院同时发起战斗。军训尚不足两个月的补充团的新兵,拿起枪仓促应战;团长同时打电话向师部报告情况。
师长张浩接到报告并不特别紧张。他知道进人郴州的红军是朱德的红四军,他了解朱与范军长的关系,以为红军的进攻是路过郴州城,为着范军长日后不被南京政府追究,不得不做个样 子;于是他下令补充团不必认真抵抗,虚以应付。
第二十九团自从三次击败赣敌之后,装备大有改良,战士们都换上了五响步枪,再也没有人用梭镖了。他们抱着在家门口打个胜仗的念头,决心打好这一仗。第二十九团官兵们用手榴弹炸开敌补充团驻地的围墙,只见敌兵边打边退,便发起冲击,补充团的士兵们倒下一大片。不到一个小时,该团被歼灭了一半以 上,剩下四五百人逃出城外。
第二十九团打了胜仗,官兵们人人欢欣,个个鼓舞,部队在城里聚餐庆贺。杜修经对胡少海、龚楚等人说:“还是省委估计得正确,湘南敌人处在恐慌动摇之中,经不起几下打。”胡少海摇头 说:“这些新兵当然好打,还没有与正规敌人交手呢,我看马虎不得,须要严防苏仙岭的两个团。”杜修经点头道:“当然轻心不得, 多布置几个警戒哨。”
第二十九团将敌第四十七师补充团消灭大半的战讯报到张浩那里,可把张师长气坏了!想红军不仁,我们也不义,来个以牙还牙;下令驻于苏仙岭的两个团入城向红军发起进攻。
战斗打响后,红四军第二十九团完全处于一片混乱状态,不 少战士私自离开战斗群体,有的上街吃东西、理发,有的相邀进店铺给家人买这买那。没有离开的战士们在胡少海指挥下,试图从敌人的包围中突走,连着冲了两回不能成功,伤亡严重。正在危急的时候,第二十八团增援来了。朱德观察到战局于红军不利,下令一边打一边往城外撤退。
红军退到郴州城外的东江,停下来清点人数,第二十九团 1200余人的队伍,只剩下100多人。除了胡少海所带的团部人员, 保持了建制的只有肖克所带的一个连六七十人。战斗中自由行动的数百人,一部分在乐昌被土匪胡凤璋所灭,一部分散落各地不知所终。所幸第二十八团损失不大,只有一个排左右的伤亡。 看到第二十九团在一两个小时内基本全团覆灭,建制无存,许多战士悲痛得哭出了声。杜修经与龚楚自知责任重大,蹲在地上流下了悔恨的眼泪。朱德环顾四周,宽厚的胸脯沉重地起伏着,长叹不已。陈毅鼓着双眼瞪着杜修经、龚楚等人,紧咬的腮帮使得嘴边的棱角更加分明。过了十几分钟,朱德喉咙发硬地对部队下 令:“抬上伤员,离开这里。”
郴州成了红四军的“麦城”。红四军冒进湘南的恶果一开始就显现出来了。第二十九团的建制从此不复存在。毛泽东等人在永新联席会议上分析到的情况,不幸被言中。湖南省委对于湘南敌情的错误估量和对红四军的盲目调动,是导致第二十九团遭受重大损失的根本原因。
这段期间,留在永新抗击赣敌的第三十一团又是怎样的情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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